《應(yīng)科目時與人書》文言文解析

【作品介紹】

《應(yīng)科目時與人書》作于貞元九年(公元793)。韓愈進(jìn)士出身參加博學(xué)宏詞科考試時寫給別人的信。目的是希望別人能幫他做些宣傳，擴大自己的聲譽。文章通過生動貼切的比喻，巧妙地把自己的處境、心理狀態(tài)、要求和對方的身份作用具體而細(xì)微地表達(dá)出來。全文氣勢充沛，富于變化;分寸掌握得好。

【原文】

應(yīng)科目時與人書①

作者：韓愈

月日，愈再拜：天池之濱②，大江之濆③，曰：有怪物焉，蓋非常鱗凡介之品匯匹儔也③。其得水，變化風(fēng)雨，上下于天不難也。其不及水，蓋尋常尺寸之間耳，無高山大陵之曠途絕險為之關(guān)隔也。然其窮涸，不能自致乎水。為(犬賓)賓獺之笑者，蓋十ba6*九矣④。如有力者，哀其窮而運轉(zhuǎn)之，蓋一舉手一投足之勞也。然是物也，負(fù)其異于眾也，且曰：“爛死于沙泥，吾寧樂之。若俛首帖耳，搖尾而乞憐者，非我之志也。”是以有力者遇之，熟視之若無睹也。其死其生，固不可知也。今又有有力者當(dāng)其前矣，聊試仰首一鳴號焉。庸詎知有力者不哀其窮⑤，而忘一舉手一投足之勞，而轉(zhuǎn)之清波乎?其哀之，命也。其不哀之，命也。知其在命而且鳴號之者，亦命也。愈今者實有類于是，是以忘其疏愚之罪，而有是說焉，閣下其亦憐察之!

【注釋】

①應(yīng)科目:即慶博學(xué)宏詞科的考試。應(yīng)，參加考試的意思。

②天池：《莊子·逍遙游》“南冥者，天池也?！碧斐厥窃⒀灾械暮?。

③濆(fen)：水邊。匯：類。儔(chou)：伴侶。

④(“犬賓”，為一字，讀bin)：小水獺。十ba6*九：指多次。

⑤庸詎：相當(dāng)于“豈”，表示反問。

【譯文】

某月某日，韓愈再拜(書信用語，表示自謙)：天池的邊上，大江的水邊，傳說：有怪物存在，大概不是平常魚類水獸等動物可以比得上的。它得了水，就能呼風(fēng)喚雨，上天下地都很容易。如果得不到水，也就是尋常所見的那種形狀，不用廣闊險峻的高山土丘就能把它困住。然而它在沒有水的時候，不能自己造出水來。它們十次有ba6*九次被賓獺(一般的水獸)之流嘲笑。如果碰到有力量的'人，可憐它們的窘境而把它們運輸轉(zhuǎn)移(到有水的地方)，只不過是舉手之勞。但是這種怪物，報負(fù)和一般東西不同，它會說：“就算爛死在沙泥里，我也高興。如果俯首帖耳，搖尾乞憐，不是我的志向。”因此有能力幫它的人遇到他們，熟視無睹，就像沒看見一般。他的死活，我們也無從知道了。如今又有一個有能力的人走到它的面前，姑且試著抬頭鳴叫一聲(因為能力的人已經(jīng)對他們習(xí)慣視而不見了)。能不能知到有能力的人不可憐它的窘境，而忘記了舉手之勞，把它轉(zhuǎn)移到水里邊?別人可憐它，是它的命。別人不可憐它，也是它的命。知到生死有命還鳴號求助的，也是它的命。我(韓愈)現(xiàn)在確實有點類似于它，所以不顧自己的淺陋，而寫下這些話，希望閣下您垂憐并理解我!

【解析】

嘗讀書，見一篇《應(yīng)科目時與人書》，并不了解其背景，猜想韓愈那時候應(yīng)該很年輕吧，年少則氣盛臉皮薄，好聽的說法叫骨頭硬有氣節(jié)，本來是去求人家么，他偏偏耍了一把牛。

在唐朝，讀書人參加科舉之前，拜謁當(dāng)時有名望的人(主要是大官)，以求引薦，應(yīng)該是很正常的事情。就有人在考試前，寫過“妝罷低聲問夫婿，畫眉深淺入時無”這樣的句子，來試探那一屆的主考官。不過人家的態(tài)度可是比韓愈謙虛謹(jǐn)慎的多了，我要是考官一定喜歡這種清楚明白自身地位的人，當(dāng)然這家伙后來在學(xué)問上的成就可是比韓愈差的太多，文品和人品，在大多數(shù)人身上還是差相仿佛的。

這篇文章也同樣是給當(dāng)時的大人物的，很牛，口氣很強硬，極其自以為是。當(dāng)然這種牛脾氣不分古今中外都有舉不盡的好例子。文中借“怪物”之口，說道：爛死于沙泥，吾寧樂之;若俯首貼耳，搖尾而乞憐者，非我之志也。這種話自古以來有過無數(shù)種表現(xiàn)形式，并不新鮮。關(guān)鍵在于——第二段的幾句話。

“今有有力者當(dāng)其前矣，聊試仰首一鳴號焉”，我為之深深嘆息，她終于也免不了“鳴號”，畢竟也是俗人。當(dāng)然，從理論上說，人無完人，人力有時而窮，向別人要求幫助，絕對正當(dāng)，毫無可恥。只是心里面還是很奇怪，忍不住的感到悲哀。也許我的聯(lián)想不太準(zhǔn)確，我想起了“讓狗爬出的洞敞開著，爬出來吧，給你自由”，或許我褻瀆了，然而我的確感覺到了理智與情感的沖突，理智說服不了情感，情感戰(zhàn)勝不了理智。而且我認(rèn)為韓愈也有這種感覺，他的“鳴號”也僅僅是“聊試”而已。而且我認(rèn)為，即使如此韓愈已經(jīng)感覺到了羞愧，所以他立刻接下來補充，“其哀之，命也;其不哀之，命也;知其在命，而且鳴號之者，亦命也”，將一切歸之于命運，向“有力者”挑明，就算你幫了我，我也不會感激你，因為老天早就安排好了，——我竊以為這是死要面子，不夠厚道。天主教義好像有一條“常懷感恩之心”，而我們中國的傳統(tǒng)文化道德在這方面似乎是略顯欠缺了。

有名句“得之我幸,不得我命”，不知是來自徐志摩還是張愛玲，總之流傳極廣。這味道似乎有點聽天由命隨波逐流，和韓愈的那句話感覺有些距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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