晉書

原文：

孫綽，字興公。博學善屬文，少與高陽許詢俱有高尚之志。居于會稽，游放山水，十有余年，乃作《遂初賦》以致其意。嘗鄙山濤，而謂人曰:“山濤吾所不解，吏非吏，隱非隱，若以元禮門為龍津①，則當點額暴鱗矣?！彼育S前種一株松，恒自守護，鄰人謂之曰：“樹子非不楚楚可憐，但恐永無棟梁日耳。”綽答曰：“楓柳雖復合抱，亦何所施邪！”綽與詢一時名流，或愛詢高邁，則鄙于綽，或愛綽才藻，而無取于詢。沙門支遁試問綽：“君何如許？”答曰：“高情遠致，弟子早已伏膺；然一詠一吟，詢將北面矣?！本b重張衡、左思之賦，每云：“《三都》、《二京》，五經(jīng)之鼓吹也?！眹L作《天臺山賦》，辭致甚工，初成，以示友人范榮期，云：“卿試擲地，當作金石聲也?！睒s期曰：“恐此金石非中宮商?！比幻恐良丫?，輒云：“應是我輩語?！本b性通率好譏調嘗與習鑿齒共行綽在前顧謂鑿齒曰沙之汰之瓦石在后，鑿齒曰：“簸之揚之，糠秕在前?！?br/>征西將軍庾亮請為參軍，補章安令，征拜太學博士，遷尚書郎。揚州刺史殷浩以為建威長史。會稽內史王羲之引為右軍長史。轉永嘉太守，遷散騎常侍，領著作郎。時大司馬桓溫欲經(jīng)緯中國，以河南初平，將移都洛陽。朝廷畏溫，不敢為異，而北土蕭條，人情疑懼，雖并知不可，莫敢先諫。綽乃上疏?；笢匾娋b表，不悅，曰：“致意興公，何不尋君《遂初賦》，知人家國事邪！”尋轉廷尉卿，領著作。
綽少以文才垂稱，于時文士，綽為其冠。溫、王、郗、庾諸公之薨，必須綽為碑文，然后刊石焉。年五十八，卒。 
（節(jié)選自《晉書?孫綽傳》，有刪改）
【注】①龍津：即龍門，位于山西省河津市西北的黃河峽谷。

譯文/翻譯：

孫綽字興公。他學識廣博且擅長寫文章，年輕的時候和高陽人許詢都有很遠大的志向。住在會稽，縱情山水十多年，于是寫《遂初賦》以表達自己的情志。曾經(jīng)瞧不起山濤，而對人說：“山濤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人，官員不是官員，隱士不是隱士，如果想鯉魚躍龍門，他會頭碰石壁、鱗被暴曬?！保▽O綽）住所前種了一棵松樹，經(jīng)常親自守護，鄰居對他說：“這棵樹并非不好看，只是恐怕永遠沒有成為棟梁的日子了?！睂O綽回答說：“楓樹和柳樹即使有合抱之粗，又有什么用呢！”孫綽與許詢是當時的名流，有人喜愛許詢的超逸不凡，就瞧不起孫綽，有人喜愛孫綽的文采辭藻，而不向許詢學習。僧人支遁試問孫綽：“你和許詢相比怎么樣?。俊睂O綽回答說：“若論高情遠致，我早已自嘆不如；但若說吟詩作賦，許詢就不如我了?！睂O綽非常看重張衡、左思的賦，經(jīng)常說：“《三都賦》《二京賦》，是對五經(jīng)的宣揚。”曾經(jīng)做《天臺山賦》，文辭情致非常美妙，文章一寫成，就給友人范榮期看，說：“你試試（把它）扔到地上，應當會發(fā)出金石的聲音?！睒s期說：“恐怕此金石聲不合乎音樂。”但是每讀到好的句子，就說：“應是我們這些人的語言?！睂O綽本性通達率真，喜歡開玩笑。曾經(jīng)與習鑿齒共行，孫綽走在前面，回頭對習鑿齒說：“被沙石沖洗淘汰，瓦石就落在了后面。”習鑿齒說：“被簸箕簸揚，糠秕 就飄在了前面?！?nbsp;
征西將軍庾亮請孫綽擔任參軍，補任章安令，朝廷征用擔任太學博士，升任尚書郎。揚州刺史殷浩任命他為建威長史。會稽內史王羲之引薦他為右軍長史。轉任永嘉太守，升任散騎常侍，兼任著作郎。當時大司馬桓溫欲謀劃中原，認為河南基本平定，將遷都洛陽。朝廷畏懼桓溫，不敢提出異議，并且北方蕭條，人心不穩(wěn)，雖然都知道不行，但沒有誰敢先進諫。孫綽于是上疏。桓溫看見孫綽的奏章，不高興地說：“問候興公，為什么不找出你的《遂初賦》（選擇歸隱），（你）懂得別人的家事嗎？”不久 調任廷尉卿，兼任著作。
孫綽年少時憑借文才聞名，在當時的文士中，孫綽是其中之首。溫（嶠）、王（導）、郗（鑒）、庾（亮）等人去世，一定要孫綽撰寫碑文，然后刻在石頭上。五十八歲的時候去世。
《晉書·孫綽傳》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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