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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卷八十八 列傳第三十八

    《舊唐書》 作者:劉昫等

    ○韋思謙(子承慶 嗣立) 陸元方(子象先) 蘇瑰(子颋)
    韋思謙,鄭州陽武人也。本名仁約,字思謙,以音類則天父諱,故稱字焉。
    其先自京兆南徙,家于襄陽。舉進士,累補應城令,歲余調選。思謙在官,坐公
    事微殿,舊制多未敘進。吏部尚書高季輔曰:“自居選部,今始得此一人,豈以
    小疵而棄大德。”擢授監(jiān)察御史,由是知名。嘗謂人曰:“御史出都,若不動搖
    山岳,震懾州縣,誠曠職耳?!睍r中書令諸遂良賤市中書譯語人地,思謙奏劾其
    事,遂良左授同州刺史。及遂良復用,思謙不得進,出為清水令。謂人曰:“吾
    狂鄙之性,假以雄權,觸機便發(fā),固宜為身災也。大丈夫當正色之地,必明目張
    膽以報國恩,終不能為碌碌之臣保妻子耳?!弊竺C機皇甫公義檢校沛王府長史,
    引思謙為同府倉曹,謂思謙曰:“公豈池中之物,屈公為數(shù)旬之客,以望此府耳?!?br>累遷右司郎中。
    永淳初,歷尚書左丞、御史大夫。時武候將軍田仁會與侍御史張仁祎不協(xié)而
    誣奏之。高宗臨軒問仁祎,仁祎惶懼,應對失次。思謙歷階而進曰:“臣與仁祎
    連曹,頗知事由。仁祎懦而不能自理。若仁會?;笫ヂ?,致仁祎非常之罪,即臣
    亦事君不盡矣。請專對其狀?!鞭o辯縱橫,音旨明暢,高宗深納之。思謙在憲司,
    每見王公,未嘗行拜禮?;騽裰鹪唬骸暗聩橔楙r,豈眾禽之偶,奈何設拜以
    狎之?且耳目之官,固當獨立也?!背醢葑筘嘣唬骸氨菹聻楣贀袢?,非其人
    則闕。今不惜美錦,令臣制之,此陛下知臣之深,亦微臣盡命之秋?!闭衽e綱目,
    朝廷肅然。
    則天臨朝,轉宗正卿,會官名改易,改為司屬卿。光宅元年,分置左、右肅
    政臺,復以思謙為右肅政大夫。大夫舊與御史抗禮,思謙獨坐受其拜。或以為辭,
    思謙曰:“國家班列,自有差等,奈何以姑息為事耶?”垂拱初,賜爵博昌縣男,
    遷鳳閣鸞臺三品。二年,代蘇良嗣為納言。三年,上表告老請致仕。許之,仍加
    太中大夫。永昌元年九月,卒于家,贈幽州都督。二子:承慶、嗣立。
    承慶,字延休。少恭謹,事繼母以孝聞。弱冠舉進士,補雍王府參軍。府中
    文翰,皆出于承慶,辭藻之美,擅于一時。累遷太子司議郎。儀鳳四年五月,詔
    皇太子賢監(jiān)國。時太子頗近聲色,與戶奴等款狎,承慶上書諫曰:
    臣聞太子者,君之貳,國之本也。所以承宗廟之重,系億兆之心,萬國以貞,
    四海屬望。殿下以仁孝之德,明睿之姿,岳峙泉渟,金貞玉裕。tian6*皇升殿下以
    儲副,寄殿下以監(jiān)撫,欲使照無不及,恩無不覃,百僚仰重曜之暉,萬姓聞洊
    雷之響。
    夫君無民,無以保其位;人非食,無以全其生。故孔子曰:“百姓足,君孰
    與不足;百姓不足,君孰與足?”自頃年已來,頻有水旱,菽粟不能豐稔,黎庶
    自致煎窮。今夏亢陽,米價騰踴,貧窶之室,無以自資,朝夕遑遑,唯憂餒饉。
    下人之瘼,實可哀矜,稼穡艱難,所宜詳悉。tian6*皇所以垂衣北極,殿下所以守器
    東宮,為天下之所尊,得天下之所利者,豈唯上玄之幽贊,亦百姓之力也。百姓
    危,則社稷不得獨安。百姓亂,則帝王不能獨理。故古之明君,飽而知人饑,溫
    而知人寒,每以天下為憂,不以四海為樂。今關、隴之外,兇寇憑凌,西土編甿,
    凋喪將盡,干戈日用,烽柝薦興,千里有勞于饋糧,三農不遑于稼穡。殿下為臣
    為子,乃國乃家。為臣在于竭忠,為子期于盡孝。在家不可以自逸,在國不可以
    自康。一物有虧,圣上每留神念;三邊或梗,殿下豈不兢懷。況當養(yǎng)德之秋,非
    是任情之日。
    伏承北門之內,造作不常,玩好所營,或有煩費。倡優(yōu)雜伎,不息于前,鼓
    吹繁聲,亟聞于外,既喧聽覽,且黷宮闈。兼之仆隸小人,緣此得親左右,亦既
    奉承顏色,能不恃托恩光。作福作威,莫不由此,不加防慎,必有愆非。儻使微
    累德音,于后悔之何及?《書》云:“不作無益害有益。”此皆無益之事,固不
    可耽而悅之。
    臣又聞“高而不危,所以長守貴;滿而不溢,所以長守富?!笔侵呶2豢?br>不慎,滿溢不可不持。《易》曰:“君子終日乾乾,夕惕若厲,無咎。”敬慎之
    謂也。在于凡庶,參守而行之,猶可以高振聲華,坐致榮祿。況殿下有少陽之位,
    有天挺之姿,片善而天下必聞,小能而天下咸服,豈可不為盡善盡美之道,以取
    可大可久之名哉!伏愿博覽經書以廣其德,屏退聲色以抑其情。靜默無為,恬虛
    寡欲,非禮勿動,非法不言。居處服玩,必循節(jié)儉;畋獵游娛,不為縱逞。正人
    端士,必引而親之;便僻側媚,必斥而遠之。使惠聲溢于遠近,仁風翔于內外,
    則可以克享終吉,長保利貞,為上嗣之稱首,奉圣人之鴻業(yè)者矣。
    又嘗為《諭善箴》以獻太子。太子善之,賜物甚厚。承慶又以人之用心,多
    擾濁浮躁,罕詣沖和之境,乃著《靈臺賦》以廣其志,辭多不載。
    調露初,東宮廢,出為烏程令,風化大行。長壽中,累遷鳳閣舍人,兼掌天
    官選事。承慶屬文迅捷,雖軍國大事,下筆輒成,未嘗起草。尋坐忤大臣旨,出
    為沂州刺史。未幾,詔復舊職,依前掌天官選事。久之,以病免,改授太子諭德。
    后歷豫、虢等州刺史,頗著聲績,制書褒美。長安初,入為司仆少卿,轉天官侍
    郎,兼修國史。承慶自天授以來,三掌天官選事,銓授平允,海內稱之。尋拜鳳
    閣侍郎、同鳳閣鸞臺平章事,仍依舊兼修國史。神龍初,坐附推張易之弟昌宗失
    實,配流嶺表。時易之等既伏誅,承慶去巾解帶而待罪。時欲草赦書,眾議以為
    無如承慶者,乃召承慶為之。承慶神色不撓,援筆而成,辭甚典美,當時咸嘆服
    之。歲余,起授辰州刺史,未之任,入為秘書員外少監(jiān),兼修國史。尋以修《則
    天實錄》之功,賜爵扶陽縣子,賚物五百段。又制撰《則tian6*皇后紀圣文》,中宗
    稱善,特加銀青光祿大夫。俄授黃門侍郎,仍依舊兼修國史,未拜而卒。中宗傷
    悼久之,乃召其弟相州刺史嗣立令赴葬事,仍拜黃門侍郎,令繼兄位,其見用如
    此。贈秘書監(jiān),謚曰溫。子長裕,膳部員外郎。
    嗣立,承慶異母弟也。母王氏,遇承慶甚嚴,每有杖罰,嗣立必解衣請代,
    母不聽,輒私自杖,母察知之,漸加恩貸,議者比晉從王祥、王覽。少舉進士,
    累補雙流令,政有殊績,為蜀中之最。三遷萊蕪令。會承慶自鳳閣舍人以疾去職,
    則天召嗣立謂曰:“卿父往日嘗謂朕曰‘臣有兩男忠孝,堪事陛下。’自卿兄弟
    效職,如卿父言。今授卿鳳閣舍人,令卿兄弟自相替代?!奔慈者w鳳閣舍人。
    時學校頹廢,刑法濫酷,嗣立上疏諫曰:
    臣聞古先哲王立學官,掌教國子以六德、六行、六藝,三教備而人道畢矣。
    《禮記》曰:“化人成俗,必由學乎?!睂W之于人,其用蓋博。故立太學以教于
    國,設庠序以化于邑,王之諸子、卿大夫士之子及國之俊選皆造焉。八歲入小學,
    十五入太學。春秋教以《禮》、《樂》,冬夏教以《詩》、《書》。是以教洽而
    化流,行成而不悖。自天子以至于庶人,未有不須學而成者也。
    國家自永淳已來,二十余載,國學廢散,胄子衰缺,時輕儒學之官,莫存章
    句之選。貴門后進,競以僥幸升班;寒族常流,復因凌替弛業(yè)??荚囍H,秀茂
    罕登,驅之臨人,何以從政?又垂拱之后,文明在辰,盛典鴻休,日書月至,因
    藉際會,入仕尤多。加以讒邪兇黨來俊臣之屬,妄執(zhí)威權,恣行枉陷,正直之伍,
    死亡為憂,道路以目,人無固志,罕有執(zhí)不撓之懷,殉至公之節(jié),偷安茍免,聊
    以卒歲。遂使綱領不振,請托公行,選舉之曹,彌長渝濫。隨班少經術之士,攝
    職多庸瑣之才,徒以猛暴相夸,罕能清惠自勖。使海內黔首,騷然不安,州縣官
    僚,貪鄙未息,而望事必循理,俗致康寧,不可得也。陛下誠能下明制,發(fā)德音,
    廣開庠序,大敦學校,三館生徒,即令追集。王公已下子弟,不容別求仕進,皆
    入國學,服膺訓典。崇飾館廟,尊尚儒師,盛陳奠菜之儀,宏敷講說之會,使士
    庶觀聽,有所發(fā)揚,弘獎道德,于是乎在。則四海之內,靡然向風,延頸舉足,
    咸知所向。然后審持衡鏡,妙擇良能,以之臨人,寄之調俗。則官無侵暴之政,
    人有安樂之心,居人則相與樂業(yè),百姓則皆戀桑梓,豈復憂其逃散而貧窶哉!今
    天下戶口,亡逃過半,租調既減,國用不足。理人之急,尤切于茲。故知務學之
    源,豈唯潤身進德而已?將以誨人利國,可不務之哉!
    臣聞堯、舜之日,畫其衣冠;文、景之時,幾致刑措。歷茲千載,以為美談。
    臣伏惟陛下睿哲欽明,窮神知化,自軒、昊已降,莫之與京。獨有往之論法,或
    未盡善,皆由主司奸兇,惑亂視聽。尋而陛下圣察,具詳之矣,然竟未能顯其本
    源,明其前事,令天下萬姓識陛下本心,尚使四海多銜冤之人,九泉有抱痛之鬼。
    臣誠愚暗,不識大綱,請為陛下始末而言其事。
    揚、豫之后,刑獄漸興,用法之伍,務于窮竟,連坐相牽,數(shù)年不絕。遂使
    巨奸大猾伺隙乘間,內苞豺狼之心,外示鷹鹯之跡,陰圖潛結,共相影會,構似
    是之言,成不赦之罪。皆深為巧詆,恣行楚毒,人不勝痛,便乞自誣,公卿士庶,
    連頸受戮。道路籍籍,雖知非辜,而鍛練已成,辯占皆合??v皋陶為理,于公定
    刑,則謂污宮毀柩,猶未塞責。雖陛下仁慈哀念,恤獄緩死,及覽辭狀,便已周
    密,皆謂勘鞫得情,是其實犯,雖欲寬舍,其如法何?于是小乃身誅,大則族滅,
    相緣共坐者,不可勝言。此豈宿構仇嫌,將申報復,皆圖茍成功效,自求官賞。
    當時稱傳,謂為羅織。其中陷刑得罪者,雖有敏識通材,被告言者便遭枉抑,心
    徒痛其冤酷,口莫能以自明。或受誅夷,或遭竄殛,并甘心引分,赴之如歸。故
    知弄法徒文,傷人實甚。賴陛下特回圣察,昭然詳究。周興、丘勣之類,弘義、
    俊臣之徒,皆相次伏誅,事暴遐邇,而朝野慶泰,若再睹陽和。且如仁杰、元忠,
    俱罹枉陷,被勘鞫之際,亦皆已自誣。向非陛下至明,垂以省察,則菹醢之戮,
    已及其身,欲望輸忠圣代,安可復得!陛下擢而升之,各為良輔,國之棟干,稱
    此二人。何乃前非而后是哉?誠由枉陷與甄明爾。但恐往之得罪者多并此流,則
    向時之冤者其數(shù)甚眾。昔殺一孝婦,尚或降災。而濫者蓋多,寧無怨氣!怨氣上
    達則水旱所興,欲望歲登,不可得也。
    倘陛下弘天地之大德,施雷雨之深仁,歸罪于削刻之徒,降恩于枉濫之伍。
    自垂拱已來,大辟罪已下,常赦所不原者,罪無輕重,一皆原洗,被以昭蘇。伏
    法之輩,追還官爵,緣累之徒,普沾恩造。如此則天下知此所陷罪,元非陛下之
    意,咸是虐吏之辜。幽明歡欣,則感通和氣;和氣下降,則風雨以時;風雨以時,
    則五谷豐稔;歲既稔矣,人亦安矣。太平之美,亦何遠哉!伏愿陛下深察。
    尋遷秋官侍郎,三過鳳閣侍郎、同鳳閣鸞臺平章事。長安中,則天嘗與宰臣
    議及州縣官吏,納言李嶠、夏官尚書唐休璟等奏曰:“臣等謬膺大任,不能使兵
    革止息,倉府殷盈,戶口尚有逋逃,官人未免貪濁,使陛下臨朝軫嘆,屢以為言,
    夙夜慚惶,不知啟處。伏思當今要務,莫過富國安人。富國安人之方,在擇刺史。
    竊見朝廷物議,莫不重內官,輕外職,每除授牧伯,皆再三披訴。比來所遣外任,
    多是貶累之人,風俗不澄,實由于此。今望于臺閣寺監(jiān),妙簡賢良,分典大州,
    共康庶績。臣等請輟近侍,率先具僚,務在憂國濟人,庶當有所補益?!眲t天曰:
    “卿等處鸞臺鳳閣,誰為此行?”嗣立率先對曰:“臣以庸愚,謬膺獎擢,內掌
    機密,非臣所堪。承乏外臺,庶當盡節(jié),倘垂采錄,臣愿此行?!庇谑撬昧П?br>官檢校汴州刺史。
    無幾,嗣立兄承慶入知政事,嗣立轉成均祭酒,兼檢校魏州刺史。又徙洺州
    刺史。尋坐承慶左授饒州長史。歲余,徵為太仆少卿,兼掌吏部選事。神龍二年,
    為相州刺史。及承慶卒,代為黃門侍郎,轉太府卿,加修文館學士。
    景龍三年,轉兵部尚書、同中書門下三品。時中宗崇飾寺觀,又濫食封邑者
    眾,國用虛竭。嗣立上疏諫曰:
    臣聞國無九年之儲,家無三年之蓄,家非其家,國非其國。故知立國立家,
    皆資于儲蓄矣。夫水旱之災,關之陰陽運數(shù),非人智力所能及也。堯遭大水,湯
    遭大旱,則知仁圣之君所不能免,當此時不至于困弊者,積也。今陛下倉庫之內,
    比稍空竭,尋常用度,不支一年。倘有水旱,人須賑給,徵發(fā)時動,兵要資裝,
    則將何以備之?其緣倉庫不實,妨于政化者,觸類而是。
    臣竊見比者營造寺觀,其數(shù)極多,皆務取宏博,競崇環(huán)麗。大則費耗百十萬,
    小則尚用三五萬余,略計都用資財,動至千萬已上。轉運木石,人牛不停,廢人
    功,害農務,事既非急,時多怨咨。故《書》曰:“不作無益害有益,功乃成;
    不貴異物賤用物,民乃足?!闭\哉此言,非虛談也。且玄旨秘妙,歸于空寂,茍
    非修心定慧,諸法皆涉有為。至如土木雕刻等功,唯是殫竭人力,但學相夸壯麗,
    豈關降伏身心。且凡所興功,皆須掘鑿,蟄蟲在土,種類實多。每日殺傷,動盈
    萬計,連年如此,損害可知。圣人慈悲為心,豈有須行此事,不然之理,皎在目
    前。世俗眾僧,未通其旨,不慮府庫空竭,不思圣人憂勞,謂廣樹福田,即是增
    修法教。倘水旱為災,人至饑餒,夷狄作梗,兵無資糧,陛下雖有龍象如云,伽
    藍概日,豈能裨萬分之一,救元元之苦哉!于道法既有乖,在生人極為損,陛下
    豈可不深思之!
    臣竊見食封之家,其數(shù)甚眾。昨略問戶部,云用六十余萬丁,一丁兩匹,即
    是一百二十萬已上。臣頃在太府,知每年庸調絹數(shù),多不過百萬,少則七八十萬
    已來,比諸封家,所入全少。倘有蟲霜旱澇,曾不半在,國家支供,何以取給?
    臣聞自封茅土,裂山河,皆須業(yè)著經綸,功申草昧,然后配宗廟之享,承帶礪之
    恩?;蔬\之初,功臣共定天下,當時食封才上三二十家,今以尋常特恩,遂至百
    家已上。國家租賦,太半私門,私門則資用有余,國家則支計不足。有余則或致
    奢侈,不足則坐致憂危,制國之方,豈謂為得?封戶之物,諸家自徵,或是官典,
    或是奴仆,多挾勢騁威,凌突州縣。凡是封戶,不勝侵擾,或輸物多索裹頭,或
    相知要取中物,百姓怨嘆,遠近共知。復有因將貨易,轉更生釁,徵打紛紛,曾
    不寧息,貧乏百姓,何以克堪!若必限丁物送太府,封家但于左藏請受,不得輒
    自征催,則必免侵擾,人冀蘇息。
    臣又聞設官分職,量事置吏,此本于理人而務安之也。故《書》曰“在官人,
    在安人。官人則哲,安人則惠。能哲而惠,何憂乎歡兜,何畏乎有苗”者也!是
    明官得其人,而天下自理矣。古者取人,必先采鄉(xiāng)曲之譽,然后辟于州郡;州郡
    有聲,然后辟于五府;才著五府,然后升之天朝。此則用一人所擇者甚悉,擢一
    士所歷者甚深??鬃釉唬骸捌┯忻厘\,不可使人學制。”此明用人不可不審擇也。
    用得其才則理,非其才則亂,理亂所設,焉可不深擇之哉!今之取人,有異此道。
    多未甚試效,即頓至遷擢。夫趨競者人之常情,僥幸人之所趣。而今務進不避僥
    幸者,接踵比肩,布于文武之列。有文者用理內外,則有回邪贓污上下敗亂之憂;
    有武者用將軍戎,則有庸懦怯弱師旅喪亡之患。補授無限,員闕不供,遂至員外
    置官,數(shù)倍正闕。曹署典吏,困于祗承,府庫倉儲,竭于資奉。國家大事,豈甚
    于此!古者懸爵待士,唯有才者得之,若任用無才,則有才之路塞,賢人君子所
    以遁跡銷聲,常懷嘆恨者也。且賢人君子,守于正直之道,遠于僥幸之門,若僥
    幸開,則賢者不可復出矣。賢者遂退,若欲求人安化洽,復不可得也。人若不安,
    國將危矣,陛下安可不深慮之!又刺史、縣令,理人之首。近年已來,不存簡擇。
    京官有犯及聲望下者,方遣牧州;吏部選人,暮年無手筆者,方擬縣令。此風久
    扇,上下同知,將此理人,何以率化?今歲非豐稔,戶口流亡,國用空虛,租調
    減削。陛下不以此留念,將何以理國乎?臣望下明制,具論前事,使有司改換簡
    擇,天下刺史、縣令,皆取才能有稱望者充。自今已往,應有遷除諸曹侍郎、兩
    省、兩臺及五品已上清望官,先于刺史、縣令中選用。牧宰得人,天下大理,萬
    姓欣欣然,豈非太平樂事哉!唯陛下詳擇。
    疏奏不納。
    嗣立與韋庶人宗屬疏遠,中宗特令編入屬籍,由是顧賞尤重。賞于驪山構營
    別業(yè),中宗親往幸焉,自制詩序,令從官賦詩,賜絹二千匹。因封嗣立為逍遙公,
    名其所居為清虛原幽棲谷。韋氏敗,幾為亂兵所害,寧王憲以嗣立是從母之夫,
    救護免之。睿宗踐祚,拜中書令。尋日,出為許州刺史。以定冊尊立睿宗之功,
    賜實封一百戶。開元初,入為國子祭酒。先是,中宗遺制睿宗輔政,宗楚客、韋
    溫等改削藁草,嗣立時在政事府,不能正之。至是為憲司所劾,左遷岳州別駕。
    久之,遷陳州刺史。時河南道巡察使、工部尚書劉知柔奏嗣立清白可陟之狀,詔
    命未下,開元七年卒,贈兵部尚書,謚曰孝。中書門下又奏:“嗣立衣冠之內,
    夙表才名;兄弟之間,特稱和睦。承恩歷事,位列宰臣。中年以不能正身,頗近
    兇戚,為憲司糾劾,因茲出貶。若循其始,終是吉人,宜棄其瑕,以從眾望。請
    贈物一百段。”從之。
    嗣立、承慶俱以學行齊名。長壽中,嗣立代承慶為鳳閣舍人。長安三年,承
    慶代嗣立為天官侍郎,頃之又代嗣立知政事。及承慶卒,嗣立又代為黃門侍郎,
    前后四職相代。又父子三人,皆至宰相。有唐已來,莫與為比。嗣立三子:孚、
    恒、濟,皆知名。孚,累遷至左司員外郎。恒,開元初為碭山令。為政寬惠,人
    吏愛之。會車駕東巡,縣當供帳,時山東州縣皆懼不辦,務于鞭撲,恒獨不杖罰
    而事皆濟理,遠近稱焉。御史中丞宇文融,即恒之姑子也,嘗密薦恒有經濟之才,
    請以己之官秩回授,乃擢拜殿中侍御史。歷度支左司等員外、太常少卿、給事中。
    二十九年,為隴右道河西黜陟使。恒至河西時,節(jié)度使蓋嘉運恃托中貴,公為非
    法,兼?zhèn)螖⒐?,恒抗表請劾之,人代其懼。因出為陳留太守,未行而卒,時人
    甚傷惜之。濟,早以辭翰聞。開元初,調補鄄城令。時有人密奏玄宗:“今歲吏
    部選敘太濫,縣令非材,全不簡擇?!奔翱h令謝官日,引入殿庭,問安人策一道,
    試者二百余人,獨濟策第一,或有不書紙者。擢濟為醴泉令,二十余人還舊官,
    四五十人放歸習讀,侍郎盧從愿、李朝隱貶為刺史。濟至醴泉,以簡易為政,人
    用稱之。三遷為庫部員外郎。二十四年,為尚書戶部侍郎。累歲轉太原尹。制《
    先德詩》四章,述祖、父之行,辭致高雅。天寶七載,又為河南尹,遷尚書左丞。
    三代為省轄,衣冠榮之。濟從容雅度,所蒞人推善政,后出為馮翊太守。
    陸元方,蘇州吳縣人。世為著姓。曾祖琛,陳給事中黃門侍郎。伯父柬之,
    以工書知名,官至太子司議郎。元方舉明經,又應八科舉,累轉監(jiān)察御史。則天
    革命,使元方安輯嶺外。將涉海,時風濤甚壯,舟人莫敢舉帆。元方曰:“我受
    命無私,神豈害我?”遽命之濟,既而風濤果息。使還稱旨,除殿中侍御史。即
    以其月擢拜鳳閣舍人,仍判侍郎事。俄為來俊臣所陷,則天手敕特赦之。長壽二
    年,再遷鸞臺侍郎、同鳳閣鸞臺平章事。延載初,又加鳳閣侍郎。證圣初,內史
    李昭德得罪,以元方附會昭德,貶綏州刺史。尋復為春官侍郎,又轉天官侍郎、
    尚書左丞,尋拜鸞臺侍郎、平章事。則天嘗問以外事,對曰:“臣備位宰臣,有
    大事即奏,人間碎務,不敢以煩圣覽。”由是忤旨,責授太子右庶子,罷知政事。
    尋轉文昌左丞,病卒。
    元方在官清謹,再為宰相,則天將有遷除,每行以訪之,必密封以進,未嘗
    露其私恩。臨終,取前后草奏悉命焚之,且曰:“吾陰德于人多矣,其后庶幾福
    不衰矣?!庇钟袝幌唬W跃}封,家人莫有見者,及卒視之,乃前后敕書,其
    慎密如此。贈越州都督。開元十八年,又贈揚州大都督。子象先。
    象先,本名景初。少有器量,應制舉,拜揚州參軍。秩滿調選,時吉頊為吏
    部侍郎,擢授洛陽尉,元方時亦為吏部,固辭不敢當。頊曰:“為官擇人,至公
    之道。陸景初才望高雅,非常流所及,實不以吏部之子妄推薦也?!本棺嗍谥?。
    遷左臺監(jiān)察御史,轉殿中,歷授中書侍郎。
    景云二年冬,同中書門下平章事,監(jiān)修國史。初,太平公主將引中書侍郎崔
    湜知政事,密以告之,湜固讓象先,主不許之,湜因亦請辭。主遽言于睿宗,乃
    并拜焉。象先清凈寡欲,不以細務介意,言論高遠,雅為時賢所服。湜每謂人曰:
    “陸公加于人一等?!碧焦鲿r既用事,同時宰相蕭至忠、岑義及湜等咸傾附
    之,唯象先孤立,未嘗造謁。先天二年,至忠等伏誅,象先獨免其難。以保護功
    封兗國公,賜實封二百戶,加銀青光祿大夫。時窮討至忠等枝黨,連累稍眾,象
    先密有申理,全濟甚多,然未嘗言及,當時無知之者。
    其年,出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,仍為劍南道按察使。在官務以寬仁為政,司
    馬韋抱真言曰:“望明公稍行杖罰,以立威名。不然,恐下人怠墮,無所懼也?!?br>象先曰:“為政者理則可矣,何必嚴刑樹威。損人益己,恐非仁恕之道?!本共?br>從抱真之言。歷遷河中尹。六年,廢河中府,依舊為蒲州,象先為刺史,仍為河
    東道按察使。嘗有小人犯罪,但示語而遣之。錄事白曰:“此例當合與杖?!毕?br>先曰:“人情相去不遠,此豈不解吾言?若必須行杖,即當自汝為始?!变浭聭M
    懼而退。象先嘗謂人曰:“天下本自無事,只是庸人擾之,始為繁耳。但當靜之
    于源,則亦何憂不簡?!鼻昂鬄榇淌?,其政如一,人吏咸懷思之。按察使停,入
    為太子詹事,歷工部尚書。十年冬,知吏部選事,又加刑部尚書,以繼母憂免官。
    十三年,起復同州刺史,尋遷太子少保。二十四年卒,年七十二,贈尚書左丞相,
    謚曰文貞。
    象先弟景倩,歷監(jiān)察御史。景融,歷大理正、滎陽郡太守、河南尹、兵吏部
    侍郎、左右丞、工部尚書、東都留守、襄陽郡太守、陳留郡太守,并兼采訪使。
    景獻,歷殿中侍御史、屯田員外郎。景裔,河南令、庫部郎中。皆有美譽。僧一
    行少時,嘗與象先昆弟相善,常謂人曰:“陸氏兄弟皆有才行,古之荀、陳,無
    以加也?!逼錇楫敃r所稱如此。
    元方從叔余慶,陳右軍將軍珣孫也。少與知名之士陳子昂、宋之問、盧藏用、
    道士司馬承禎、道人法成等交游,雖才學不逮子昂等,而風流強辯過之。累遷中
    書舍人。則天嘗引入草詔,余慶惶惑,至晚竟不能措一辭,責授左司郎中。累除
    大理卿、散騎常侍、太子詹事。以老疾致仕,尋卒。象先四代孫。文宗太和四年,
    除釋褐參軍文學。
    蘇瑰,字昌容,就兆武功人,隋尚書右仆射威曾孫也。祖夔,隋鴻臚卿。父
    亶,貞觀中臺州刺史。瑰弱冠本州舉進士,累授豫王府錄事參軍。長史王德真、
    司馬劉祎之皆器重之。長安中,累遷揚州大都督府長史。揚州地當沖要,多富商
    大賈,珠翠珍怪之產,前長史張潛、于辯機皆致之數(shù)萬,唯瑰挺身而去。神龍初,
    入為尚書右丞,以明習法律,多識臺閣故事,特命刪定律、令、格、式。尋加銀
    青光祿大夫。是歲,再遷戶部尚書,奏計帳,所管戶時有六百一十五萬六千一
    四十一。
    尋加侍中。封淮陽縣子,充西京留守。時秘書員外監(jiān)鄭普思謀為妖逆,雍、
    岐二州妖黨大發(fā),瑰收普思系獄考訊之。普思妻第五氏以鬼道為韋庶人所寵,居
    止禁中,由是中宗特敕慰諭瑰,令釋普思之罪。瑰上言普思幻惑,罪當不赦。中
    宗至京,又面陳其狀。尚書左仆射魏元忠奏曰:“蘇瑰長者,其忠懇如此,愿陛
    下察之?!钡勰伺淞髌账加谫僦?,其黨并誅。瑰遷吏部尚書,進封淮陽縣侯。
    景龍三年,轉尚書右仆射、同中書門下三品,進封許國公。是歲,將拜南郊,
    國子祭酒祝欽明希庶人旨,建議請皇后為亞獻,安樂公主為終獻。瑰深非其議,
    嘗于御前面折欽明,帝雖悟,竟從欽明所奏。公卿大臣初拜官者,例許獻食,名
    為“燒尾”。瑰拜仆射無所獻。后因侍宴,將作大匠宗晉卿曰:“拜仆射竟不燒
    尾,豈不喜耶?”帝默然。瑰奏曰:“臣聞宰相者,主調陰陽,代天理物。今粒
    食踴貴,百姓不足,臣見宿衛(wèi)兵至有三日不得食者。臣愚不稱職,所以不敢燒尾?!?br>是歲六月,與唐休璟并加監(jiān)修國史。
    四年,中宗崩,秘不發(fā)喪,韋庶人召諸宰相韋安石、韋巨源、蕭至忠、宗楚
    客、紀處訥、韋溫、李嶠、韋嗣立、唐休璟、趙彥昭及瑰等十九人入禁中會議。
    初,遺制遣韋庶人輔少主知政事,授安國相王太尉參謀輔政。中書令宗楚客謂溫
    曰:“今須請皇太后臨朝,宜停相王輔政。且皇太后于相王居嫂叔不通問之地,
    甚難為儀注,理全不可?!惫濯氄苤?,謂楚客等曰:“遺制是先帝意,安可
    更改!”楚客及韋溫大怒,遂削相王輔政而宣行焉。是月,韋氏敗,相王即帝位,
    下詔曰:“尚書右仆射、同中書門下三品、監(jiān)修國史、許國公蘇瑰,自周旋近密,
    損益樞機,謀猷有成,匡贊無忌。頃者遺恩顧托,先意昭明,奸回動搖,內外危
    逼,獨申讜議,實挫邪謀。況藩邸僚屬,念殷惟舊,無德不報,抑惟令典??缮?br>書左仆射,余如故?!?br> 景云元年,以老疾轉太子少傅。是歲十一月薨,贈司空、荊州大都督,謚曰
    文貞。瑰臨終遺令薄葬,及祖載之日,官給儀仗外,唯有布車一乘,論者稱焉。
    開元二年,下詔曰:“疇庸賞善,百王攸先;追還飾終,千載同德,故尚書左丞
    相、太子少傅、贈司空、荊州大都督、許國文貞公,瑰履正體道,外方內直,悉
    心奉上,卑身率禮。協(xié)贊帷幄,三朝有鹽梅之任;燮諧臺袞,九命為社稷之臣。
    先朝晏駕,釁起宮掖,國擅稱制之奸,人懷綴旒之懼。兇威孔熾,宗祀幾傾。顧
    命遺恩,太皇輔政,逆臣刊削,韋氏臨朝。遂能首發(fā)昌言,侃然正色,列諸視聽,
    暴于朝野。松槚已遠,風烈猶存,緬懷誠節(jié),良深耿嘆。可賜實封一百戶?!?br>四年,詔與徐國公劉幽求配享睿宗廟庭。十七年,加贈司徒。
    瑰子颋,少有俊才,一覽千言。弱冠舉進士,授烏程尉,累遷左臺監(jiān)察御史。
    長安中,詔颋按覆來俊臣等舊獄,颋皆申明其枉,由此雪冤者甚眾。
    神龍中,累遷給事中,加修文館學士,俄拜中書舍人。尋而颋父同中書門下
    三品,父子同掌樞密,時以為榮。機事填委,文誥皆出颋手。中書令李嶠嘆曰:
    “舍人思如涌泉,嶠所不及也?!倍磉w太常少卿。景云中,瑰薨,詔颋起復為工
    部侍郎,加銀青光祿大夫。颋抗表固辭,辭理懇切,詔許其終制。服闋就職,襲
    父爵許國公。玄宗謂宰臣曰:“有從工部侍郎得中書侍郎否?”對曰:“任賢用
    能,非臣等所及?!毙谠唬骸疤K颋可中書侍郎,仍供政事食?!泵魅?,加知制
    誥。有政事食,自颋始也。颋入謝,玄宗曰:“常欲用卿,每有好官闕,即望宰
    相論及。宰相皆卿之故人,卒無言者,朕為卿嘆息。中書侍郎,朕極重惜,自陸
    象先歿后,朕每思之,無出卿者?!睍r李乂為紫微侍郎,與颋對掌文誥。他日,
    上謂颋曰:“前朝有李嶠、蘇味道,謂之蘇、李;今有卿及李乂,亦不讓之。卿
    所制文誥,可錄一本封進,題云‘臣某撰’,朕要留中披覽。”其禮遇如此。玄
    宗欲于靖陵建碑,颋諫曰:“帝王及后,無神道碑,且事不師古,動皆不法。若
    靖陵獨建,陛下祖宗之陵皆須追造?!毙趶钠溲远?。
    開元四年,遷紫微侍郎、同紫微黃門平章事,與侍中宋璟同知政事。璟剛正,
    多所裁斷,颋皆順從其美;若上前承旨、敷奏及應對,則颋為之助,相得甚悅。
    璟嘗謂人曰:“吾與蘇家父子,前后同時為宰相。仆射長厚,誠為國器;若獻可
    替否,罄盡臣節(jié),斷割吏事,至公無私,即颋過其父也”。八年,除禮部尚書,
    罷政事。俄知益州大都督府長史事。前司馬皇甫恂破庫物織新樣錦以進,颋一切
    罷之?;蛑^颋曰:“公今在遠,豈得忤圣意?”颋曰:“明主不以私愛奪至公,
    豈以遠近間易忠臣節(jié)也!”竟奏罷之。巂州蠻酋苴院私與吐蕃連謀,將為內寇,
    颋獲其間諜,將士咸請出兵討之,颋不從,乃作書并間諜以送苴院,苴院慚悔,
    竟不敢入寇。
    十三年,從駕東封,玄宗令颋撰朝覲碑文。俄又知吏部選事。颋性廉儉,所
    得俸祿,盡推與諸弟,或散之親族,家無余資。十五年卒,年五十八。初,優(yōu)贈
    之制未出,起居舍人韋述上疏曰:“臣伏見貞觀、永徽之時,每有公卿大臣薨卒,
    皆輟朝舉哀,所以成終始之恩,厚君臣之義。上有旌賢錄舊之德,下有生榮死哀
    之美,列于史冊,以示將來。昔智悼子卒,平公宴樂,杜蒯一言,言始感悟。
    《春秋》載其盛烈,禮經以為美談,今古舊事,昭然可睹。臣伏見故禮部尚書蘇
    颋,累葉輔弼,代傳忠清。颋又伏事軒陛二十余載,入?yún)⒅\猷,出總藩牧。誠績
    斯著,操履無虧,天不慭遺,奄違圣代。伏愿陛下思帷蓋之舊,念股肱之親,修
    先朝之盛典,鑒晉平之遠跡,為之輟朝舉哀,以明同體之義。使歿者荷德于泉壤,
    存者盡節(jié)于周行,凡百卿士,孰不幸甚。臣官忝記事,君舉必書,敢申舊典,上
    黷宸扆,希降恩貸,俯垂詳擇。”即日于洛城南門舉哀,輟朝兩日,贈尚書右丞
    相,謚曰文憲。及葬日,玄宗游咸宜宮,將出獵,聞颋喪出,愴然曰:“蘇颋今
    日葬,吾寧忍娛游?!敝新愤€宮。颋弟詵、冰、乂。
    詵,歷授右司郎中、給事中、徐州刺史。先是,拜給事中時,颋為中書侍郎,
    上表讓詵所授。玄宗曰:“古來有內舉不避親乎?”颋曰:“晉祁奚是也?!毙?br>宗曰:“若然,則朕用蘇詵,何得屢言?近日卿父子猶同在中書,兄弟有何不得?
    卿言非至公也?!北?,為虞部郎中。乂,為職方郎中。
    干,瑰從父兄也。父勖,武德中為秦王府文學館學士。貞觀中,尚南康公主,
    拜駙馬都尉,累選魏王泰府司馬。勖既博學有美名,甚為泰所重。因勸泰請開文
    學館,引才名之士,撰《括地志》。后歷吏部郎、太子左庶子,卒。干少以明經
    累授徐王府記室參軍。徐王好畋獵,干每諫止之。垂拱中,歷遷魏州刺史。時河
    北饑饉,舊吏苛酷,百姓多有逃散。干乃督察奸吏,務勸農桑,由是逃散者皆來
    復業(yè),稱為良牧。召拜右羽林將軍,尋遷冬官尚書??崂魜砜〕妓丶杉抵煺_
    奏干在魏州與瑯邪王沖私書往復,因系獄鞫訊,干發(fā)憤而卒。
    瑰四代孫翔,文宗太和四年,釋褐文學參軍。
    史臣曰:韋思謙始以州縣,奮于煙霄,持綱不避于權豪,報國能忘于妻子。
    自強不息剛毅近仁,信有之矣!高季輔、皇甫公義,可謂知人矣!且福善余慶,
    不謂無徵,二子構堂,俱列相輔,文皆經濟,政盡明能。加以承慶方危,染翰而
    曾非恐悚;嗣立見用,襲封而罔墜逍遙。無忝父風,寧慚祖德,謚溫謚孝,何愧
    易名?陸元方博學大度,再踐鈞衡,當則天時,非有忠貞,應無黜責,綏州之任,
    抑又何慚!觀其濟海無私,狂風自止,臨終焚藁,溫樹始彰。故知正可以動神明,
    德可以延家代。象先益高人品,尤著相才,全濟有名,孤立無禍。景倩、景融、
    景獻、景裔等咸居清列,得非有后于魯乎?蘇瑰,孔子云:“居其室,出其言善,
    則千里之外應之,況其邇者乎!”又“言行君子之樞機,樞機之發(fā),榮辱之主也”。
    當中宗棄代,韋氏duo6*權,預謀者十有九人,咸生異議,瑰志存大節(jié),獨發(fā)讜言。
    其后善惡顯彰,黜陟明著。圣人之言,驗于斯矣。颋唯公是相,以儉承家,李嶠
    許之涌泉,宋璟稱其過父。艱難之際,節(jié)操不回,善始令終,先后無愧。
    贊曰:善人君子,懷忠秉正。盡富文章,咸推諫諍。豈愧明廷,無慚重柄。
    子子孫孫,演承余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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