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柳公權(quán)《蘭亭詩》卷（傳），絹本，行書，縱26.5cm，橫365.3cm。北京故宮博物院藏，

釋文： 　　

王獻(xiàn)之四言詩并序。四言詩，王羲之為序，序行于代，故［不］錄。其詩文多不可全載，今各裁其佳句而題之，亦古人斷章之義也。［次］之如右。

王羲之自此已下十一人，兼有五言。

代謝鱗次，忽焉以周。欣此暮［春］，和氣載柔。詠彼舞雩，異代同流。乃攜齊好，散懷一丘。

謝安

［伊］昔先子，有懷春游。契慈玄執(zhí)，寄教林丘。森森連嶺，茫茫原疇。逈霄乎摸，凝泉散流。

謝萬

肆眺崇阿，寓目高林。青蘿翳［岫］，修竹冠岑。谷流清響，條鼓鳴音。玄崿吐潤，霏霞成陰。

孫綽

春詠登臺，亦有臨流。懷彼代水，肅此良儔。修林陰沼，旋瀨瑩丘。穿池激湍，漣濫觴舟。

徐豐之

俯揮素波，仰掇芳蘭。尚想冥客，希風(fēng)永嘆。

孫統(tǒng)

茫茫大造，萬化齊軌。罔悟玄同，竟異標(biāo)旨。平勃運(yùn)摸，黃綺隱機(jī)。凡我仰希，期山期水。

王彬之

丹崖竦立，葩藻映林。淥水［揚(yáng)］波，載浮載沉。

袁矯之

人亦有言，意得則歡。嘉賓既臻，相與游盤。微音迭詠，馥焉若蘭。茍齊一致，遐想揭竿。

王凝之

［莊］浪濠津，巢步穎湄。寄心玄冥，［千］載同歸。

王肅之

在昔暇日，味存林嶺。今我斯游，神恬心靜。

王徽之

散懷山水，翛然忘羈。秀薄粲穎，疏松籠崖。游羽扇香，鱗躍清池。肆目寄心，歡冥二奇。

王豐之自此已下三人無五言。

肆眄巖岫，臨泉濯趾。感興魚鳥，安茲幽跱。

華茂

林榮其蔚，澗激其隈。沉沉輕觴，載欣其懷。

庾友

［寄］［心］城表，遼遼遠(yuǎn)邁。理感則一，冥［心］玄會。

五言詩序，孫興公。

古人以水喻性，有旨哉，非以渟之則清，諸之則濁耶。故振轡［于］［朝］市，則充屈之心生，閑步于［林］野，則遼落之意興。仰瞻羲［唐］［既］遠(yuǎn)矣。近詠臺向，顧探增懷□，于曖昧之中，思鎣拂之道。暮［春］［之］［始］，［稧］［于］［南］澗之濱，高［嶺］［千］尋，［澄］湖萬頃，乃席芳草，鏡清［流］卉。物觀魚鳥，具物同榮，資生［咸］暢。于是和以［醇］醪，齊以達(dá)觀，［怏］［然］兀矣。焉復(fù)覺鵬鷃二物哉！曜［靈］促轡，玄景西邁，樂與時過，悲亦［系］之，往復(fù)推移，新故相換，今日之跡，明復(fù)陳矣，原詩人之致興，良詠歌之［有］［由］。文多不備載，其□略如此，其詩亦裁而掇之，如四言焉。

王羲之自此已下十一人，兼有四言。

仰眺望天際，俯盤淥水濱。寥朗無崖觀，寓物理自陳。大矣造化功，萬殊莫不均。群籟雖參差，適我無非新。

謝安

［相］與欣嘉節(jié)，率爾同褰裳。薄云羅陽景，微風(fēng)翼輊航。淳醪［陶］［玄］府，［兀］［若］［游］羲唐。萬殊混一象，安復(fù)覺彭殤。

謝萬

［玄］冥卷陰旗，句芒舒陽旌。靈液［被］九區(qū)，光風(fēng)扇鱗榮。碧林輝英翠，［紅］葩擢新［莖］。朔禽撫翰游，騰鱗躍［清］［冷］。

孫綽

流風(fēng)拂枉渚，亭云蔭九皋。嚶羽［吟］修［林］，游鱗戲?yàn)憹?。攜筆落云藻，［微］言剖纖豪。時珍豈不甘，忘味在聞韶。

徐豐之

清響擬絲竹，班荊對綺疏。零觴飛曲［水］，歡然朱顏舒。

孫統(tǒng)

地主觀山水，仰尋幽人蹤?；卣蛹ぶ绣樱癜亻g修桐。因流轉(zhuǎn)輊觴，冷風(fēng)［飄］落松。時禽吟長澗，萬籟吹連岑。

王彬之

鮮葩映林薄，游鱗戲清渠。臨［川］欣投釣，得意豈在魚。

袁矯之

四眺華木茂，俯仰清川渙。［激］泉流芳醪，豁爾累心散。仰想逸民軌，遺旨良可玩。古人詠無雩，［今］也同斯［嘆］。

王凝之

煙熅柔風(fēng)扇，熙恬和氣淳。駕言與時（此處缺一字），逍遙映通津。

王肅之

嘉會欣時游，豁朗暢心神。吟詠臨曲瀨，綠波轉(zhuǎn)素鱗。

王徽之

［先］［師］有冥藏，安用羈世羅?！酢酢酢酢?，□契箕山河。

郗曇自此以下一十二人，無四言。

□風(fēng)起東□，和［風(fēng)］□□□。［端］［坐］□□□，□言游近郊。

［虞］［悅］

神散宇宙內(nèi)，形浪濠梁津?！鯐常垌殻荩埕В輾g，尚想味古人。

孫嗣

□巖懷逸許，臨流想奇□?！酢酢酢踅^，千載挹遺芳。

曹茂之

將來誰不懷，寄散山水間。尚想方外賓，超超有余閑。

華平

［愿］異達(dá)人游，解結(jié)遨濠梁。猖狂任所適，浪流無何鄉(xiāng)。

魏滂

三春陶和氣，萬象齊一歡。明后欣時和，駕言映清瀾。亹亹德音暢，翛然遺世□。望巖媿脫屣，臨川謝揭竿。

謝懌

縱觴任所適，回波瑩游鱗。千載同一朝，［沐］浴陶清塵。

庾藴

［仰］想虛舟說，俯嘆世上賓。朝榮雖云［樂］，夕弊理自因。

桓偉

□□□□□，［應(yīng)］［物］寄有尚。宣尼遨沂［津］，翛然神心王。數(shù)子各言志，曾生發(fā)奇唱。今我歡斯游，慍情亦蹔［暢］。

王玄之

松竹挺玄崖，幽澗激清流。蕭散肆情志，酣觴豁滯憂。

王蘊(yùn)

散豁情志暢，塵纓忽以捐。仰詠揖遺芳，恬神味重玄。

王渙之

來去悠悠子，披褐良足欽。超跡修獨(dú)往。

（注：［ ］內(nèi)字表明原墨跡已殘缺不全）

本幅無款印。

卷前引首清乾隆皇帝行書題“筆諫遺型”，題簽“蘭亭八柱第四”，題記一段。又有瘦金體題簽“唐柳公權(quán)書群賢詩”。 卷后有宋邢天寵、楊希甫、習(xí)之、蔡襄（后添）、李處益、孫大年、王易、黃伯思（偽）、宋適，金王萬慶，明王世貞（兩段）、莫是龍、文嘉、張鳳翼，清王鴻緒等題跋和觀款。

鑒藏印有宋“御書”、“雙龍”、“宣和”、“政和”、“內(nèi)府圖書”、“奉華寶藏”、“內(nèi)府書印”、“睿思東閣”（以上均偽），以及宋“紹興”，元“喬簣成氏”、“柯九思”（均墨?。魍跏镭?，清高士奇、王鴻緒、乾隆內(nèi)府諸印。 此書傳是柳公權(quán)所書東晉穆帝永和九年（353年）三月三日，王羲之與謝安、孫綽等人在浙江紹興蘭亭集會時與會者所賦的37首詩及詩序。

詩后的題跋有的是真跡，有的是偽作。明以后的題跋都是原有的，明以前的題跋除蔡襄、黃伯思外都是真跡，但全是后配，與本卷無關(guān)。

本卷筆法僵硬粗糙，且多枯鋒，但較自然率易。卷后之宋代黃伯思尾題（偽）中云“傳柳書”，細(xì)觀之，個別字的用筆明顯不是出自柳書，如：孫統(tǒng)四言詩中的“?！弊?、庾友四言詩中的“則”字、王渙之四言詩中的“足”字等末筆寫的非常丑怪，字的結(jié)體亦多不沉穩(wěn)，較浮躁，與柳氏所書王獻(xiàn)之《送梨帖》后之題跋墨跡對比不但筆法不類，連結(jié)體也無絲毫相同之處。從詩文看，頗有不通處，如：把孫綽四言詩“懷彼伐木”誤書為“懷彼代水”，把謝安四言詩“伊昔夫子”誤書為“伊昔先子”。“伐木”是《詩經(jīng)》中語，“夫子”是指孔丘，說明書寫者是一位文墨不夠精通之人。無論從藝術(shù)特征還是藝術(shù)水平來分析，該卷決非柳公權(quán)之筆。

此卷也并非晚至宋代的抄本。從所錄37首詩中可看出，個別用字不避宋諱，如謝安詩中“契慈玄執(zhí)，寄教林丘”的“玄”字、王肅之詩中“嘉會欣時游，豁朗暢心神”的“朗”字等都沒有避北宋始祖皇帝趙玄朗之諱。從書法的主體風(fēng)格看，推測應(yīng)寫于唐代，與杜牧墨跡《張好好詩卷》大略相近，并且是信筆直書，不是臨仿得來。作為唐抄古本，此卷與敦煌遺書中《文選·陸機(jī)短歌行等殘卷》（伯2554）、《玉臺新詠卷第二殘卷》（伯2503）有同樣的文學(xué)價值，不獨(dú)書法耳。

宋《寶章待訪錄》，明《東圖玄覽》、《清河書畫舫》、《清河見聞表》，清《珊瑚網(wǎng)書憑》、 《式古堂書畫匯考》、《大觀錄》、《石渠寶笈·續(xù)編》、《石渠隨筆》著錄。

(撰稿人：李艷霞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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